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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:不该死的人(1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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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亲自领教过威力的人,往往不知道唐门大搜魂针究竟有多么可怕。

而真正领教过的,却往往再也无法开口。

只有残存在焦黑色尸身脸上的,那无法言喻的痛苦扭曲,在向观者传递着他们人生最后的惨痛绝望。

九具尸体,十二根针。九条冤魂,十二道杀意。

一盒大搜魂针不过七十二根,谁也没想到,凶手就这样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用了如此之多。

而且此针结构奇特,铸造不易,出手一次通常会回收再用,即便不重新淬毒,减弱后的药性依旧足以致命,至少可往复三次。

可这凶手到当真大方,十二根针,一根不少的留在了尸体身上,恍若无声恫吓。

原本一样动了心思打算离开的贺客,所有的念头都化成冷汗,流了满满一身。

死者发现的地方在将近山脚之处,巡山的弟子看他们死状奇诡,不敢冒然搬动,上山叫足了人手,以担架运回到别庄门口。

不到半柱香的功夫,尸体的周围便已围满了人。

唐家的弟子,来的比白家五老还要早些,八名旁系弟子半弧排开,将本家嫡系三人护在中央,三人分别蹲下,带好了麂皮手套,在尸体上小心查验。

也亏得他们,才验出了九具尸体上,竟留下了十二根针,除了要命的那根,还有三人各多中了一根。

唐行简的八字丧眉几乎拧成一股,面颊上的肌肉隐隐抽动,起身退开一步,脱下手套擦了擦汗,才转向白天武,将查验的结果草草告知。

“这九人与白家并无太深渊源,只是有些交情而已。”白天武俯身望着那些尸体,沉声道,“正因如此,我才放心的叫他们下山离去,想着即使对手与我们白家有深仇大恨,也不至于向他们动手才对。怎知……事态竟会发展至此。”

白天雄眼中满是血丝,缓缓道:“昨晚我与竹儿将他们送出大门,那时并没人跟在他们后面,我们巡视一夜,也没发现有人在其后离开。”

白天英摇头道:“既然很可能是咱们自家的人下的手,对附近地势必定了如指掌,随便从哪里翻出去,有阴阳透骨钉在手,截杀这九人,实在不难。”

唐昕将手套塞进腰间皮袋,眉心微蹙,道:“可我想不明白,大搜魂针若不在当下立刻服用解药,绝对是中者必死,这九人武功平平,为何非要多费三针?是怕这三人死的不透么?”

唐行简唐行杰互望一眼,看神情应该已有猜测,但似乎有所顾虑,并没出声回答。

白家人更是不明所以,好不容易挤到人前的白若兰一看那尸体的焦黑之色,激灵灵吓了一跳,连原本要说什么也给忘了,四下看了一圈想找哥哥,才发现白若云并未到场,不知去了何处。

南宫星一直跟在白若兰身后,他远远盯着那九具尸体,突然开口问道:“唐姑娘,冒昧问一句,这九个人身上的十二根针,是否都是不同的路数?”

虽然不知问话人的身份,但看他衣着精贵,又跟在白家千金身旁,必定颇有干系,唐昕略一迟疑,点头道:“不错,我们三人分别验过一遍,的确是各不相同。”

说到此处,她似乎也明白了关键所在,红唇微张低低的啊了一声,显得颇为吃惊。

知道白家人必定是一头雾水,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,扬声道:“既然如此,那容我大胆猜测一下。”

他顿了一顿,留意着周围诸人的神情,缓缓道:“小可不才,对唐门的事略知一二。那阴阳透骨钉虽是一对,发射的路子却截然不同,阴六阳六,单独使用,共有十二种变化。而两相配合,单是各打一枚出去,就有三十六种不同组合。”

白天勇听到此处,失声道:“你是说,这……这是在演练?”

南宫星点了点头,目光扫过唐门众人,道:“想必夺走贺礼的凶手并非唐门弟子,想要有十足把握得手,他就必须熟悉阴阳透骨钉的操作方法。单是空膛研究,对打出的暗器轨迹全无了解,又如何一击必中?而不论阴阳之间如何配合,基础就是这阴六阳六十二种变化,这十二针打出,他就已完全了解。”

“所以,不管凶手想用阴阳透骨钉杀谁,之后都随时可能下手。对么?”白天武迈上一步,低头看着那些尸体,道,“他为何不把这些大搜魂针收回去?如此一来,岂不是连这点意图也不会被咱们识破。”

南宫星谨慎道:“这其中可能太多,不好妄自揣测。也许是他怕撞见熟人,身上只带了阴阳透骨钉,没带解药手套,不敢贸然回收。也许是他根本就不懂回收的法子。也许是周遭太暗,想要回收需要灯火照明,他怕会引人注目。当然,还有一种可能,就是他根本不怕咱们猜出他的意图,他本就打算让大家知道,他很快就要动手杀人。”

白天英不解道:“故意让人知道,对他能有什么好处?我们这些可能被下手的,岂不是要早早戒备起来。”

“贺礼丢失的那一刻起,该戒备的人就已全面戒备,”南宫星淡淡道,“而恐惧会令人紧张,紧张就会犯错,犯错,凶手才有机会。”

白天武点了点头,在南宫星的肩上轻轻拍了拍,道:“你说的不错,暮剑阁真是多了一位好朋友。”

这一句话,已足以扫去其余贺客眼里的疑惑。

不管他此前是谁的小厮,这一刻起,他就是暮剑阁的朋友。

不知是否看到了一线曙光,一名贺客战战兢兢的开口问道:“既然凶手只是为了练习,那……那是不是说,我们在这之后下山,就可以平安无事了?”

既然此前的推断都是南宫星所为,那此刻其余人的目光,也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他身上。

他心中颇为不愿将此讲明,但为避免更多伤亡,还是扬声答道:“恐怕恰恰相反。只是练习,在僻静无人处做好靶子即可,就算需要活人,以此人心狠手辣的程度,随便捉一个丫鬟下人也就是了。若是非练武之人不可,庄中也有许多贺客,其中高手不多,伺机找个合适的目标轻而易举。”

“而他将这九人全部杀死,练习恐怕只是顺便,他是不肯让庄里的贺客越走越多,才会特地出手杀鸡儆猴。”南宫星叹了口气,道,“他要所有人都留在庄中,要么是为了方便他浑水摸鱼,要么……就是这些人中,有他不愿暴露出来的帮手在内。”

果然如他所料,这番话才一说完,贺客之间便起了一阵倒抽凉气之声,猜疑的目光转眼就交织在彼此之间。

不过南宫星知道,即便他不开口说明,这情形迟早也会有人猜到,忐忑的种子一经种下,顷刻便会生根发芽。

“大家稍安勿躁!”也许是怕人心浮动出什么乱子,白天英扬声道,“即使有什么不安全的情形,也只限这两天而已。我昨天已叫人去通知冯破冯大人,冯大人这两三天内就会赶到。到时一定能揪出那个凶手,给大家一个交代。”

冯破这名字在官府如雷贯耳,在江湖却还是差了一些火候,更何况凶手可能在侧,手上又有阴阳透骨钉这种凶煞暗器,要想让这些客人心中安定,只怕把清风烟雨楼的谢家兄妹请来也未必能行。

留下白天猛在唐门弟子的协助下处理那些尸体,其余人心情低落的回到庄内,不知所措的沿着大道迈步,不知不觉,贺客们便分成了许多小群,彼此之间拉开的距离,盈满了惊疑和猜忌。

到了岔口,大半贺客都有气无力的回了客房,剩下一些,跟着白家人一道去了正厅。

厅门处,白若云正等在那边,白若兰松了口气似的赶上两步,抢到他身边,道:“哥,你去哪儿了?没什么事吧?”

白若云向她微微一笑,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,转向白天武道:“昨晚值守的弟子我已召集询问过了,住客之中的确没人起来过。负责收拾的下人我也已经问过,所有床铺,的确都有人睡过。我派了八名师弟,正在沿着外墙寻找足迹,午前会有结果。”

白天武点了点头,往厅内走去,道:“查到足迹的话,你和松儿两个一起,去查一下对应之处负责值守的弟子。另外,通传下去,这几日不论何人,都切勿单独行动。至少两人一组,一有可疑,立刻高声示警。”

“事出必有因!”白天勇个子虽然不高,声音却颇为响亮,刚一入座,便梗着脖子道,“既然摆明了是冲咱们来的,总要有个前因后果!咱们白家行走江湖一向小心谨慎,从没结过什么深仇大恨,这十多年来江湖安定的很,正邪之争也都是些小打小闹,咱们本就没怎么出手,应该不会惹祸上身。这到底是什么人,非要置咱们于死地不可!”

白天英面上没有丝毫笑容,摇头道:“江湖武人,杀心本就好起的很。想找由头,那可容易的多,不说外人,单说咱们自家,难道就没有宿怨么?”他单手平伸,指着白天勇,口中道,“先说你,老四,这么多年,难道就没有过想要对二弟出手的念头么?”

“还有你,三弟,弟妹的事你就没有半分怀恨在心?咱们的家丑,当真就能那么容易忍下?”

“你,二弟,这么多年下来,自己的骨血受着那样的罪,你敢说没有怨气在心?”

白天英指了一圈,最后指着自己道,“再说我,当家大哥被三弟做了阁主,松儿又输给云儿一头,难道心里就没有一点不忿?”

他一拍扶手,怒道:“要找由头,最后便是互相猜忌不休,连咱们兄弟五个都能自相残杀起来。”

周遭一时默然,片刻后,白若云道:“大伯,即便如此,也应该深究一下缘由所在。否则,连方向都无法分辨,如何去找凶手?”

“那咱们就只能互相猜疑了,毕竟与外人素来无仇无怨……”

白天英话说一半,就被白若竹突兀的打断,“不对,大伯,真要说起来,还是有个外人,一定正记恨着咱们家。”

白天英皱眉道:“就算有又如何,新娘子被劫,贺礼被夺,在咱们家周围杀人,这些事情,外人如何做得到?”

白若竹却颇为固执,仍道:“别人做不到,这人却可以。他说是外人,其实与自己人也差不多。”

白天武抬手向白天英一压,皱眉道:“你说的是谁?”

白若竹一昂下巴,看着白若云道:“不是别人,正是那李秀儿!”

在场的那许多贺客,几乎都对白家有所了解,可一听这名字,却并没几人知道,反倒是厅中所有姓白的,都纷纷变了脸色。

尤其是白若云,神情霎时一变,抢问道:“她为何会记恨于我?”

他刚问完,白天勇就紧接着向着儿子道:“若竹,你休要胡言乱语!那李秀儿哪里懂得武功!”

白若竹对父亲似乎并不太尊敬,大声接道:“怎么不懂,堂兄与她谈情说爱的时候,可偷偷教了她不少!”

“那种三脚猫的功夫,能干成什么!”白天勇脖颈青筋暴起,起身怒道,“这里还有峨嵋派的人在,你讲话给我小心些!”

“都快没命了,还小心什么!”白若竹眼中血丝密布,他本就一夜未曾休息,方才目睹那九具尸身的惨状,似乎对他打击颇大,“是,李秀儿的武功是不怎么样!可她还能去找别人帮忙!”

白天英眼见情形有些失控,忙道:“竹儿,你先冷静些,李秀儿一个无依无靠的漂泊孤女,有什么事都是依靠你堂兄照顾,她能找谁帮忙。”

白若竹身子一挺站了起来,血红的眼睛扫视了一圈,一字字道:“如意楼!”

厅中登时一片死寂,只剩下白若竹剧烈粗浊的喘息之声,他咬紧牙关,缓缓道:“正因为她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,正因为她什么都没有,她才最有可能被如意楼找上!咱们家这些案子,除了如意楼,还有什么人能做到!”

白若云突然长身而起,走到白若竹面前站定,盯着他的眼睛,一字字道:“你还没告诉我,她为何会记恨于我?”

白若竹突然醒觉了什么一样,向后退开两步,双唇骤然没了半分血色,颤声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
白若云逼上两步,死死盯住他道:“是你们说我婚前不宜再与她见面,我才托你们代我把她好生安置,等我去接,说,她为何会记恨于我?她的人呢?”

白若松面带愧色站了起来,大步走到白若竹身边,沉声道:“云弟,你也冷静一下。这……不是竹弟自己的意思。秀儿姑娘是怎么样的人,咱们兄弟都清楚得很,我们又怎会伤她。这其中……只是恰好有些误会。”

“算了,”白天雄突然插口,起身道,“既然是我拿的主意,就由我来说明好了。”

“这本是我们白家的家事,但既然事关大局,我也不好隐瞒。”怕其他人不明所以,白天雄先解释道,“那位李秀儿,是前两年在蔽日山中落脚的一位姑娘,为了生计,替我们家的女眷浆洗衣物。那位姑娘温婉秀美,云儿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,此前两人就已有了私情。我们这些长辈,也都大抵知道此事。我们早早就跟秀儿姑娘谈过,云儿将来很可能是暮剑阁的阁主,恐怕不可能给她正室名分。她并没二话,心甘情愿等着他日做云儿的侧室。”

他略微顿了一顿,接道:“此次大婚,对我们白家来说非同小可,实话实说,我们并不想冒任何风险。孙姑娘此前是什么样的人,脾性气度如何,我们心里都没什么底,所以打算的就是,将秀儿姑娘暂时安置到别处,等云儿婚后情形稳定,再做打算。”

“秀儿姑娘通情达理,原本是一口答应的。”白天雄面色愈发沉重,口中的话也越来越缓,“可我们却不巧知道了,她竟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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